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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阿蘭妹(lanerbox@hotmail.com

八月底在埔里鎮桃米社區舉行的莫拉克重建社造員的訓練課程,我很認真地寫了田野筆記。對於8/30下午由官裕富先生(民宿業者、埔里導覽解說協會成員)的社區導覽、以及夜晚加入邱富添(民宿業者)、劉明環(桃米坑生態餐廳)的座談,收穫甚多。這些田野筆記我寫在100K/5mm方格紙上,現在一一撕下貼在田野筆記本中,字跡雖然潦草,但其中也許多當地在921重建過程中社區實務者的高見,令人拍案叫絕!

官裕富先生身著導覽解說協會的制服(背心),帶我們從樹蛙亭出發(15:30),第一站抵達桃米坑位於村莊廟旁的活動中心。由於1999年9月21日的大地震時,活動中心的建築受到損傷,因此社區就利用此地做成「九二一地震博物館」,由社區發展協會向政府申請經費,同時增加與廟宇的互動,使得博物館到現在仍然是開會、遊客取得資訊的重要中心。在一樓利用大字報、大圖輸出等,展示桃米坑的生態資源、文化產業、地震後的社區重建活動等,二樓則留有當時震毀的牆面與落磚,並對大地震所造成的損害紀錄更多的物件與數字說明,包括當時的志工簽名。

在活動中心的解說過程中,官先生留下了許多的名言:

「找出社區的產業主題,像是桃米坑找到青蛙與蜻蜓。」

「人客留越久,錢就花越多,所以要有得吃、有得玩、有得住。」

「生態社區就是建立良好生態生活的地方,至於什麼是生態生活,大家要細細體會。」

我在MEMO紙上寫著這個地震博物館的展示,是一個「物」與「記憶」的場所,我們可以看到當時社區居民如何在新故鄉文教基金會埔里家園重建工作站空間組(主要成員為曾旭正教授、王元山先生、陳惠民、林振生、郭小豪等淡江建築系研究生群),設計許多「動作」,讓大家「共同」做一件事,讓社區的人彼此認識,這樣才能討論、創造議題。

博物館內展示有一張老相片,是王元山召集大家在樹下討論事情。我很仔細地看了又看,因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我還在埔里做支援者,他們在溪邊種樹的時候,我也參加了。哈哈,沒在相片中見到自己,但卻勾起了這個已經有點遙遠的記憶(我真的也幾乎忘掉這件事了)。官先生在這張相片前跟我們講他的故事。他說,當時王元山引進永續就業工程方案,召集桃米的居民白天工作整理家園之後,晚上回到教室上課。他說,社造是什麼,社造就是造人工作(這也是陳其南老師的經典名言),而社區工作就是「相互的利益輸送/交換」。官先生又繼續說了些名言:

「那時候就要想到未來,如果成功就好,如果失敗了,會被人罵一世人。所以,一定要成功。」

「要用動作來說服人,而不是理念。」

「資源要配合、match社區的動作,不然接不起來,也沒有效果。」

「為什麼社區(工作者)會留下來(繼續)?就是要靠專家、學界給社區持續性的支持。這個支持要持續到讓社區『中毒』,要改變社區的『軟體』也就是思想,再來才是改變公共空間。」

官先生透露,在永續就業工程結束之後,新故鄉又向菲利普基金會募了150萬,交給社區進行為期三年(三年耶!哇!)上生態教育,也是配合永續就業方案,讓這群人繼續「撐」下去。雖然還看不到未來,但官先生笑說,他在第一年整整打了一整年的瞌睡,後來開竅了,發現別人用心良苦,而自己有可能因此改變當農民的命運。

有意思的是,新故鄉在第二年頒發結業證書給這些課程社區學員。他們選擇頒發結業證書的地點是在「新光大樓」!官先生說:「這是一種榮譽!」而他也認為這個「動作」對於參與生態教育訓練的桃米坑居民來說,是一種驕傲。

博物館二樓展示著官先生當時參加生態教育訓練時所寫的筆記。這個展示很有意思,上課,就是重建的一部份。自我改造,一起把餅做大。展示的不是政府做了哪些,而是居民做了哪些。官先生認為,結訓之後,大家開始慢慢有一種共識,就是要建造一個能夠吸收國內旅遊資源的社區,當時就在想自己的社區有什麼優勢,於是就想到了青蛙。所以之後做什麼東西都跟青蛙(之後又加入蜻蜓)有關。所以你看,上課的地點叫「綠蛙亭」。

官先生說:

「做社造要做十年、二十年,是以這樣的時間長度為單位;因為只有這樣,人才才會留下來!」

下午四點二十分時,我們抵達濕地。官先生介紹,那是向農委會提出的企畫,向政府租三年,不是拿來種東西,而是拿來繼續當荒野,而社區將與這個濕地「共生」三年。這個承租的費用是每年8,500元,由桃米社區共同承租。「為什麼是共同承租呢?因為,將來經由這個濕地所帶來的(觀光)效益,將會是社區整個共享的,」官先生如是說著。

「什麼是『共生』,就是要透過行動,把人養到大尾(有想法、有行動的人)。」官先生一面說,一面介紹濕地旁的阿薩姆紅茶區。之後他又介紹路旁的一種樹種,說這種樹常逃過砍柴人的眼睛,因為她喜歡長在坡地。官先生從這種樹說到做社區的方法,他說:

「做人啊,就要像這種樹。不要太成材到擋人財路,就不會被當作標靶;做人啊,要站在邊坡地帶就好,離大路有一點點的距離,反而才會留下來。」很深奧的話,值得深思,他繼續說:「這種樹就是桃石百日心,很少見。但她能存活就是一種社區精神的展現。」

官先生非常強調「讓人看到的利益就要與人分享」,這種概念其實與「共生」「共利」都是同源。因為就是這樣的精神,所以桃米坑開始有餐廳、禮品、冰店,因為居民相信,社區體質越好、間接生產效益才會越好。他說「住不如吃,吃不如玩」,自從濕地展現她的遊憩價值並設置設施之後,很多小孩常常問:什麼時候還要再去桃米坑?

這些設施背後有也其原則。就官先生的意思說,社區人要用的公共空間才去做,而不是作給外人用,因為這樣當沒有外客時,這些設施才不會放著壞掉,因為社區居民自己也會使用到。我們在濕地公園裡看到亭子裡的椅子壞壞歪歪的,官先生特別解釋,這是因為常常座無虛席,「被坐壞的」,而不是「被放壞」或「沒錢維修」。這塊由社區居民共同向農委會承租的濕地,官先生告訴我們,其中的三分之一設置遊憩步道或設施「讓遊客『糟蹋』」,但另外三分之二則是留給當地居民養成生態的生活文化。這種想法,真的是有「高人」指點啊!

離開濕地之前,官先生還告訴我們他的感想。他說,當初參加永續就業方案的居民,現在大家都變成頭家,而之所以投入社區工作,目的無他,就是希望給自己以及子孫「有一條路回來」!所以,社區工作的精義就是,人在苦時我們要跟著苦。

他透露說,十年了,桃米坑現在若扣除經營以及除草成本,其整體的經濟效益每年可能有4,200萬。我們在立著「草湳濕地農場」的牌子前結束這個解說行程;而這個名稱倒是引起大家的好奇:又是濕地、又是農場,那到底是什麼?官先生笑著告訴我們:這塊地是牛耳藝術基金會的,作物則是向農委會申請,種什麼呢?沒有刻意種什麼。我在想,這個農場種的就是濕地植物,另一方面也是「人」、「生態生活」的農場。



晚上在樹蛙亭的重建經驗座談,三位「大來賓」(當初桃米坑解說訓練班的五虎將之其中三人),對學員提出的問題給予經驗之談。

Q:社區內的組織很多,使得資源分散。這到底是社區資源的優點還是缺點?

A:「分散」的定義是什麼?假如資源仍然還是在社區裡,有何不可呢?做社區的人,要學會把資源給別人。能給別人資源的人,才是有能力的人。具體來說,就是要創造位子給別人。

Q:社區裡的人口普遍老人化,讓社區很難動起來。

A:「老人家」是缺點嗎?請看埔里「長青村」的例子,長青村創造了非常多的議題以及工作位子。而且,經驗上來說,讓老人家們能夠自立更生,他們就不會變成社區的問題。

Q:組織裡其它的成員比較被動,感覺社區很難做。

A:要先看組織裡面每個人的分工跟專業是什麼,用分工的方式,會比大家都要同一個口號一個動作來得有效。而且,組織(文化)是慢慢生出來的。

Q:社區志工很熱情,但是總是用志工,大家久了也會累。

A:社區不能有志工,最好的方式應該是把利益給社區裡的人,每個人都「有利可圖」,而不是靠志工的犧牲。所以我們要創造「利益」給每個人。這裡的「利益」不是指錢,最重要的還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線」。人的凝聚力如果困難,是因為感情不好,所以要多多「動之以情」,而情就是利益。



除了回答參與朋友的提問,這桃米五虎將也提出了自己的組織「哲學」。他們認為桃米的成功,就是在於要好好深入經營人,要「綁樁」。透過課程的設計,其實是災後重建的「支持性療法」,讓大家相互認識、共同學習、培養另外的技能,所以早期解說員還不多的時候,甚至曾經有一年賺二十多萬的高收益。

組織裡要讓社區媽媽對於農產、料理有發揮的空間,民宿也是一種生活美學的體現,他們說,桃米坑「從有形玩到無形,到現在還好還沒有散形」。桃米坑的重建思維就是「要做唯一,而不是第一」。

這幾位強調「社區工作可以休息,不可以退出」,他們說這是他們彼此之間說好的默契。這也是抓住人的一種無形的力量,好像默契一樣。他們認為「社區自己要想要走,不然再好的團隊、再多的資源也沒有用」。

對於最後一個來自年輕又剛接觸重建社造的學員提問:「做社區要怎樣才回覺得有趣?」他們的回答是這樣:

「做社區就是去觀察每個社區裡的人,幫大家找位置。所以社造員要像採花蜂,到處採蜜(聽意見)。」

「身體要健康,且要常常想辦法給自己成就感,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找自己真正有興趣的來做,找到伴一起做!」


(supplemented by alanmoi on 22-SEP-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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